第三十六章世界之外(No.197—No.203)-《耿耿余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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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特别惹人喜爱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会像我妈一样疑心病很重。

    这种情况下,我妈必然会咬定主题不放松,一拧眉毛呵斥我:“是我问你现在在干吗,别人穿不穿秋裤关你什么事儿?你照镜子干吗?”

    而我爸则会温和地顺着我转移话题:“不穿秋裤可能是不怕冷吧,很多老外因为常年锻炼,又喜欢吃肉蛋奶类,所以体格比我们好,冬天还只穿短裤呢。”

    不光转移话题,而且还能扯很远。

    我摇摇头:“我是说跟我一样大的,女生,比我还瘦呢。”

    我爸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臭美吧。”

    对嘛,怎么可能不冷呢?我深以为然。

    “但有没有可能是,她坐着私家车上学,车上有暖气,进到教学楼里,也有暖气,比家里还暖和,所以不用穿呢?”我爸提出令人信服的假设。

    凌翔茜一看就是很有钱的样子,应该是的吧,嗯。不过……“体育课、课间操和周一早上升旗,还是要在外面站很久的啊!”我争辩道。

    “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嘛。”我爸和颜悦色地反驳道。

    对哦,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没有代价的事情!

    “或者有可能她穿的是很薄的那种红外线保暖内衣,就是电视购物上经常卖的,什么南极人啊、逆时针啊……”

    我眼前一亮。对啊,谁规定必须穿这种厚重的秋裤的?我小时候穿的还是我奶奶给我做的背带花棉裤呢,现在不也淘汰了吗?科技在进步,人类在发展啊!

    “爸,谢谢你!”我笑逐颜开。

    我爸和我妈的显著区别暴露无遗。他都没问问我问这些问题到底是为了个啥,就笑笑说别坐在地上,地上凉——然后关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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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能绕开我妈这颗大地雷了。

    我必须让我妈陪我去买衣服。我属虎,现在都十七了,但还没有自己去买过一次衣服。我市的三大著名服装批发市场我从来没去过,因为我妈说我们班里那些周末结伴叽叽喳喳地去淘发卡、指甲油和小裙子的女生“都不正经”。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性而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一直是我妈的拿手好戏。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没钱。我爸每天给我二十块零花钱,用来坐公交和买中午饭,我每天大概能剩下十块钱,但是每当我需要花大钱的时候一翻口袋,就会发现它们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话说回来,除周末外,每天十块,即使攒一个月,也买不了几件好看的衣服吧?

    所以我还是得说服我妈。

    让她陪我到处逛逛倒不难,但是要无比小心地掩饰自己的真正意图,否则我会死得很惨。

    我妈从不吝惜在我身上花钱,但是我指的是吃快餐、买书、学才艺、上课外补习班,至于衣服和能拿出手的玩具,呵呵,免谈。

    用她的话说,我花钱不是为了让你不学好的。

    她认为,女孩子开始注重发型和打扮是不学好——也就是早恋——的重要苗头,所以我至今还梳着半长不短的男生头。

    其实她说得倒也没错啦……

    我心中忐忑,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

    脑海中一会儿是凌翔茜微微仰头看着楚天阔的侧影,一会儿又是文潇潇扶扶眼镜秀气地说“嗯,你加油”的样子。

    我要怎么才能让我妈妈明白,我既不是看到校花的美丽而妄图东施效颦,也不是为了勾引一个压根儿没开窍的男生而去买衣服、去减肥、去变漂亮的。

    即使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开窍,我也希望能他一眼看到我的变化,但真的不是,至少不仅仅是为了这些具体而狭隘的理由。

    我说不清楚。

    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胸部发育(虽然它们俩好像开始了一下就没后续了),初中二年级大姨妈驾到,可直到今天,才忽然有种青春期降临的感觉。

    开始想要发光,想要和别人不一样,想要得到一点点注意的目光,最好来自于想要的人。

    虽然满屏幕的电视节目都在教育观众们不能盲从,要“做自己”——可“自己”也分为更好的自己和更坏的自己,不是吗?

    然而,我知道我妈会说什么。

    更好的自己来自于更好的成绩。

    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满心惆怅,一脑袋自己也理不清的乱麻,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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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夜我都没做什么好梦,不是赶不上考试,就是偷东西被抓包,反正都是需要狂奔的情景。梦中的我手脚并用像条狗一样,居然还是跑那么慢,我爸常说梦是对现实的反映,这反映得也太欺负人了吧?

    要不是上学要迟到了,我可能还会在衣柜前多纠结一会儿。我悲哀地发现,我冬天基本上就是那几件衣服轮换着穿,当我把红毛衣判死刑之后,我就少了20%的选择余地。

    最后还是憋憋屈屈地套上一件深蓝色连帽衫去上学。

    不过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倒真的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看来我向宇宙发射的“衣服、衣服、衣服、衣服”电波还是被我妈妈成功地接收到了。

    妈妈说,她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外地出差,昨天刚回来,这周末休息,要带我出去吃饭。

    我心中狂喜,但还是故作平静地表示希望她好好休息,要是太累的话就过段时间,我很好,不用她太担心。

    然后,我妈思考了片刻。

    我瞬间就想用空着的那只手扇自己一耳光。

    幸亏她最终还是表示自己不累,就这周末吧。

    下午第二节课就是赖春阳的英语。在上次空手夺白刃事件之后,赖春阳点过几次我的名字,让我回答问题,我都颤巍巍地过关了,但从此我再也不敢在英语课上溜号。

    所谓恶性循环大概就是,我成了整个课堂唯一理会赖春阳的人,自打和她有了眼神交流,她就特别喜欢点我起来回答问题,放过了其他呈认罪伏法状安静溜号的同学;而一旦我也想要低头躲过,她遍寻不到我的专注目光,更加觉得我在溜号,会立刻把我点起来。

    上英语课彻底成了煎熬。死β还幸灾乐祸地说,我是赖老师最偏爱的学生。

    大家都是乐见其成的,因为我一个人吸引了全部炮火。

    但是,你知道的,话不能说太早。

    讲完语法,赖春阳让大家把上次发的练习卷拿出来,开始用她一贯半死不活的节奏讲习题。班级的气愤松懈下来,β还转身朝我不怀好意地眨眨眼。

    我叹口气,只好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时刻准备着被赖春阳点起来。

    “很多同学跟我反映完形填空总是会错很多,还不明白为什么。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要做好完形填空,是不可以孤立地去看每一句话的,这个词填在这里,语法上也许是对的,但是联系上下文,是不是准确地表达了作者的写作意图?”

    在缓慢地说完这段话之后,赖春阳又陷入了赖氏沉默。

    我心中警铃大作。

    而且现在全班除了我,谁都不会再把这种沉默当回事儿了。

    “所以我们来看第37题。”

    赖春阳结束了神游,继续讲起了课。我既放松又遗憾,白紧张了半分多钟。

    “第37题,我觉得很多同学都会做错。四个词都是名词,而且都是不可数名词,填哪个,语法上都不算错。但是,要按我刚才说的,联系上下文,首先排除的就是feeling,然后呢?”

    她扫视全班,我汗毛直竖。

    “显然,下一个intelligence,情报,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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