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八章 躲清静-《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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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底,居庸关内一片风平浪静。
朱厚照仍旧滞留蔚州,张永、小拧子和胡琏一行出发后暂时没了音信,所有人都在一种焦虑不安的情绪中苦苦等待。
八月二十九,唐寅一行抵达居庸关,这也是自延绥过来的第二批人。
之前林恒一行出发虽早,但未得圣旨,只能暂时停留在宣府无法动弹,第一批人中只有张永和马永成两个监军太监到了居庸关。
此番唐寅带着沈永卓等人从延绥过来,由于半道没人通知,直接就到了居庸关。
当天沈溪没有亲自出城迎接,只是派人做指引,当晚唐寅主动前来拜访沈溪。
在对草原用兵中,唐寅作为沈溪幕僚,立下不小功劳,虽然之后沈溪追击穷寇时他没有追随,但还是赢得军中上下尊重。
唐寅见到沈溪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谢迁书写的信函转交。
谢迁年老体迈,没办法快速赶路,出榆林卫城后唐寅便与其分开。本来谢迁想走阳曲、娘子关这条坦途入北直隶,由真定、保定回京,但如今晋、豫、北直隶闹匪患,谢迁只得临时改走北线,由宁武关到大同,经宣府过居庸关回京,如今他乘坐的马车尚在镇西卫以北的山区缓慢行进,距离居庸关大概还有半个月路程。
“……沈尚书,谢阁老听说陛下的事情后非常焦急,飞鸽传书,由专人送信函过来,让我先一步送到你这里。”
唐寅一边拿出信函,一边讲述事情的因由。
沈溪听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谢迁并没有通过自己派去保护他的人把信函送来,而是请唐寅代为转交,如此一来信件在路上起码多耽搁两到三天时间。
谢迁为何要如此做,沈溪一时间有些糊涂了。
等沈溪大致将信函看过后,疑惑更甚。
谢迁在信函中大致将他对朝廷的安排叙述一番,对沈溪的指点仅限于维持军中稳定还有便是应及早把情况通知京城的张太后,防止出现变故,而这些事沈溪早就做过了。
只是谢迁不会想到,沈溪已在一个相对大的范围内将消息公开,而谢迁更想不到的是,如今京城,关于皇帝失踪的消息在建昌侯张延龄推波助澜下已闹得满城风雨,朝野人心惶惶。
沈溪沉吟良久,抬头看向唐寅,问道:“伯虎兄,谢阁老可有跟你说过,他走居庸关还是紫荆关回京?大概几时抵达京城?”
唐寅看着沈溪,想了想摇头道:“信函中没有说明吗?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毕竟在下只是转交信函,并未见到谢阁老本人,至于他如何安排一无所知,不过就算在谢阁老身边,他老人家也不会跟在下这样一介书生解释太多……不过有一点在下倒可以确定,谢阁老认为只要有沈尚书在,居庸关和京城就出不了差错!”
言语间,唐寅对谢迁非常推崇,让沈溪深感意外。他仔细一端详,此时的唐寅多了几分沉稳,说话办事不能说有多得体,至少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为人处世上有着明显进步。
唐寅再道:“在下到延绥后,见过谢阁老两次,每次都是浅聊即止……好像他老人家有所避讳……以在下想来,谢阁老作为当朝首辅,不在京师坐镇,以他的身份和所处环境,接见在下这样的军中幕僚,只能谨小慎微,唯恐他人多心。”
沈溪诧异地问道:“你是说谢阁老对三边官员和将领充满戒心?”
唐寅略显有些迟疑,仔细思索谢迁跟三边总督等官员和将领的关系,最后用不确定的语气道:
“谢阁老究竟在避讳什么,在下没能把握,但从表面上看,三边王总制对谢阁老还是尊重的,几乎每次遇到重大事情都会去请教。此番在下本想早一步回到沈尚书身边,但想到谢阁老年老体弱,需要人陪伴,才决定与谢阁老一起出发,不想出了榆林卫城后,他派人告诉我正事要紧,在下推辞不过才打马先行……对了,陛下那边没出什么大事吧?”
沈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关于皇帝的情况,他不想对唐寅过多解释。
唐寅大概明白沈溪有些事不能对他这样的布衣多说,略微有些感慨:“可惜谢阁老短时间内到不了居庸关,没法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这边的事情只能劳烦沈尚书多费心了。”
……
……
唐寅没有在沈溪寓所停留太久便告辞而去。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唐寅算是沈溪一手提拔,但到底非沈溪心腹,两人间存在一定隔阂。
沈溪跟唐寅见过面后,感觉唐寅变化很大。
“去了延绥一趟,怎么就成了谢于乔的人?”沈溪自言自语。
本来唐寅是沈溪一手带到军中,在对草原用兵中唐寅所立功劳也基本上算是他赐予,但选择站队的时候,唐寅却更倾向于谢迁,这让沈溪有些不爽。但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在文官或者唐寅这样读书人眼中,谢迁才是朝廷栋梁,对个人仕途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无论说话做事都不自觉往谢迁身上靠。
“大人,大房大老爷那边问话,问几时回京?”沈溪送走唐寅,本想安静下来想一些事,朱鸿却带着沈永卓的问候过来。
沈永卓最关心的莫过于几时回到京城与家人见面。
因为沈永卓的军功没有确定下来,要等回到京师后由兵部衙门来统一核实,很多沈溪的亲信手下都想早一步回京,尽快把功劳落实,坐等升官发财,对于留在居庸关没有更多的想法。
沈溪道:“暂时不能回京,班师很可能需要个把月时间,只能请大家忍一忍。”
沈溪本来可以让沈永卓提前回去,因为沈永卓以前从未有过军旅经历,此番经受生与死的考验,想必有许多话要跟亲人讲,但想到如此或许会破坏后续提拔,便忍住了。
沈溪要提拔家族中人,需要一个由头,本身他就拥有这方面的权力……六七品的文职官缺给不了,武职官缺也不能凭空给予,只有先得到军功,然后想办法交给五军都督府安排,走一遍流程才行。以他兵部尚书的面子,五军都督府根本不会拒绝。
朱鸿行礼:“小的这就去告知大老爷。”
沈溪笑了笑道:“有一批弟兄从延绥那边过来,让他们在居庸关内好生歇息,从这里回京城根本就用不了太久时间,一切等安排吧!”
言语间,沈溪自己也有些疲累。
因为朱厚照从军中出走,让未来很多事变得不确定起来,沈溪自己也不由陷入迷茫的状态。
外夷平了,下一步就是要振兴大明经济,但以现在的局势来看,仍旧很难。
连沈溪都想象不到,自己还要面对多少错综复杂的局面。
……
……
沈溪在等候朱厚照的消息,以确定什么时候班师。
此时的沈溪,好像被剪除了羽翼的雄鹰,朝廷上下已对他有所杯葛,一股隐藏的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一场争夺权势的盛宴似乎就要开启,连沈溪都无法预料,他回到京城后要面对怎样的党争。
而此时的朱厚照,根本不去考虑朝廷的事情,在他看来,他是大明最没有争议的皇帝,只需安心享乐便可,就算在蔚州这种小地方,他也能玩出京师豹房的感觉。
江彬逐步接触权柄,最先掌握的自然是朱厚照那颗玩乐之心。
江彬逐渐弄清楚朱厚照的喜好,百般逢迎。在这小小的蔚州之地,以江彬手上的权利,可以随心所欲帮朱厚照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由此逐渐成为朱厚照心目中最受器重的宠臣。
前蔚州卫指挥使赵员的府邸成为了朱厚照的临时行在,江彬不但送一些形形色色的女人进来,还拼命搜寻地方上一切吃喝玩乐的东西,诸如戏班子、说书人、马戏团等等,一时间偌大的府邸内热闹非凡。
朱厚照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之前遭遇到的两次危险,没给他任何警示作用,这位爷基本属于记吃不记打的存在。
“……陛下,小人得到消息,居庸关那边已派人过来请陛下回京,这会儿人怕是已快进蔚州城了,不知……您是否赐见?”
这天江彬过来请示,除了送来美酒外,还有几名从手下家中巧取豪夺的妻女,等朱厚照尽兴时他才向朱厚照请示。
江彬虽然开始得到正德皇帝信任,但还没有到放纵恣意的地步,因为他没有掌握大权,也没体会到那种高高在上的美妙滋味,所以他现在还显得很谦卑,有什么消息也要赶紧通知朱厚照,以体现他的忠诚。
但他不明白,其实朱厚照要的根本不是他的忠诚,因为在朱厚照看来,效忠他这个皇帝是应该的事情,他需要江彬做的是把所有事情处理好,而不是将一些烦心事拿来恶心他。
朱厚照听到后略显不快:“这种事还用得着问朕吗?他们想见朕,门儿都没有……哼,居然知道朕在蔚州,谁透露的消息?”
江彬试探地道:“陛下,以小人所知,之前来蔚州途中遭遇盗匪,入城后遇到赵指挥使弑君,多得有人相助,才避免危难,这些关键时刻出手之人好像不是锦衣卫,而是……小人暂时没查清楚,不过大概知道跟沈大人有关。”
朱厚照听到这里满脸都是不高兴,本来沈溪派人救他,他应该心存感恩之心,但朱厚照算得上是个奇葩,想到救他那些人是沈溪派来监视的,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原本以为逃脱囚笼的他仍旧处于一种不自由的状态,反倒一阵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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